【双男主】
新帝登基那天,我这个前朝皇子被五花大绑押上金銮殿。
他指尖敲着龙椅扶手
"九殿下,还记得你关我地牢三百天?"
我咽了咽口水:
"要不...我自尽谢罪?"
他突然笑出声,一把扯开我衣带:
"你以为死就能抵债?"
等等...这讨债方式是不是不太对?
1
我和陆璟怀的重逢,早在我预料之中。
可怎么也没想到,会是以这种姿势相见——被人五花大绑扔在他床上。
这事得从几个月前说起,陆璟怀把北境那些藩王全收拾了,成了唯一的霸主。
我父皇怕他哪天不高兴直接打到京城,火急火燎把我这个"京城第一美男"送来使美人计。
谁让陆璟怀好这口呢?
北境的秋天冷得要命,我那机灵过头的侍女非说:"九殿下,美人就得弱不禁风才惹人怜爱。"
说完就把我的貂皮大氅扒下来自己披上了。
我严重怀疑她是在报复我点名带她来这苦寒之地。
"殿下要是这么想,奴婢也没办法。"
她眨着无辜的大眼睛,顺手又摸走我防身的匕首,
"柔弱美人怎么能带凶器呢?"
现在好了,我躺在床上又冷又怕。
谁不知道陆璟怀不仅喜欢男人,还是个变态?
据说死在他床上的美男子,少说也有十个。
正盘算着怎么收拾那个缺德侍女,房门"吱呀"一声开了。
我抬眸,便见到了陆璟怀。
一袭玄衣,身形修长,手持长刀,凤眸里满是狠厉,全身上下都散发着“今天想杀人”的气息。
在见到床上的我时,他愣了须臾。
继而,眸子里的狠厉转为不敢置信,又转回狠厉,才有些不确定地唤我,“赵祈年?”
我朝他讪笑,“好久不见。”
陆璟怀蹙眉,“不如不见。”
我:“……”
须臾,他问:“你来北境做什么?”
这是个好问题,让我想想怎么回答他。
说我父皇怕死,让我替父先来解决他的?
说我是被父皇派来给他上演美人计求平安的?
还是实话实说……
结果,我思考了半天,嘴巴却比脑子有求生欲。
在陆璟怀耐心即将耗尽,见我半晌不回答,要拔刀前,我的嘴替我的脑子先答道:“想你了。”
陆璟怀脸上的表情十分一言难尽,手里的刀也捏得更紧了。
我:“……”
完犊子,忘了我跟他还有私人恩怨。
2
算来,我跟陆璟怀认识已有十年之久。
我父皇是个昏君,迄今为止,为君三十载,没干过一件人事儿。
酒池肉林,沉迷美色,霍霍忠臣。
原本大梁到他手里时,就已经根基不稳,奸臣当道,诸侯骚动,外邦亦想趁机浑水摸鱼。
到他手里后,直接变成了民不聊生,烽火狼烟。
他大概也是心里有逼数,为了不让诸侯造他的反。
在陆老王爷以及各地方势力日渐强盛起来后,便以学习交流文化为名,让诸侯跟各地的藩王把自己的儿子送去京城为质。
我跟陆璟怀正是他在京城为质时认识的。
时年,陆璟怀十五岁。
仅仅比他大五岁的我,是他们的老师。
至于为什么是我?
因为父皇是奔着把他们教废去的,而我刚好是个徒有皮囊的美丽废物。
毫不夸张,文,我背不全《三字经》,武,我打不过七岁幼子,六艺更不用提,废得那叫一个彻底。
我还继承了我父皇的昏君气质,特别精通吃喝玩乐,俨然一混不吝。
所以,这任务给我,再适合不过。
也所以,陆璟怀到京城后的第一课,是撞见了自己未来的老师在青楼跟花魁划拳喝酒。
关键是,他未来的老师还划输了,几杯酒下肚,输急眼后,脏话连篇地跟花魁吵架。吵到激烈处,还问候人祖宗。
彼时,尚天真的陆璟怀问他的侍从,“不是说九皇子惊才绝艳吗?”
他的侍从看着像泼皮无赖的我,一时不知该怎么跟陆璟怀解释。
但我的侍女兼狗头军师一欢知道。
一欢睨了眼一脸难以置信的陆璟怀,“骗你们来京城的人设而已,莫要当真。”
陆璟怀:“……”
陆璟怀好半晌才吐了两个字出来,“假的?”
他脸上的失望太过明显,一欢想了想,又替我找补,“虽说是人设,但陆小世子就说你惊没惊嘛?”
那可太惊了,陆璟怀直接被惊成了根棒槌。
回过神来,他当场就要回北境。
刚转身,被一欢一掌拍晕,五花大绑地送到了我的府上。
陆璟怀醒来见到坐在床边看不正经话本子的我,再看了眼被捆得结结实实的自己,气得七窍生烟。
他怒问:“九皇子,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,骗人不算,还搞绑架?”
我眼皮都没抬,“这也能怪我?这只能怪你们北境的反诈宣传力度不够啊。”
陆璟怀:“……”
陆璟怀被我气笑了,顿时对我粉转黑。
但人都骗来京城了,我肯定不能给他走。
父皇当时给我的任务是,务必把各大世子给教废了。
所以,在陆璟怀坚决不肯做我的学生后,我将他软禁在了我的府上。
这一软禁,便是七年。
3
谁承想,时过境迁,角色互换,被五花大绑的人成了我。
我比陆璟怀强,我识时务。
在他耐心耗尽拔了刀后,我见风使舵改了口。
我实诚道:“我父皇怕你造反,让我过来阻止你。”
陆璟怀:“?”
陆璟怀脸上都写着——就凭你?
但随即,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,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打量了三圈。
继而,坐在床边好整以暇地问我,“本王倒是好奇了,说说,九殿下打算怎么阻止本王造反?”
没想好。
陆璟怀看我表情就知道我没想好,他语气满是轻蔑地再问,“你没想好就敢来?”
我继续实诚道:“走一步,看一步,实在不行死半路。”
不然我能怎么办,我父皇虽昏庸,但他长寿啊,他拖着纵欲过度的身体还在龙椅上坐着呢。
天家亲情凉薄的跟纸一样,一戳就破,如果我敢抗命,只有死路一条。
我不想死。
能活谁想死啊。
所以,我沉思须臾,决定倒戈。
我道:“我可以帮你造反。”
陆璟怀:“?”
我:“你都已经做到北境之王了,何不争一争那龙椅?”
陆璟怀朝我翻了个白眼,“九殿下,我好好的在北境做我的王,为何要去京城找死。”
我:“……”
啊呸,陆璟怀装啥装,他若是不想造反,能惊动我父皇?
我为什么会来北境,正是因为我父皇收到消息,陆璟怀的兵,出北境了。
北境过去是离北,离北过去直接到京城。
离北巡抚在陆璟怀的兵出现在离北境内后,险些吓尿,十万火急给父皇上奏折,问陆璟怀是什么意思?
然后,一封奏折直接把我父皇给吓尿了。
原本陆老王爷就野心勃勃,奈何英年早逝,没活到造反就直接挂了。
陆璟怀跟他爹一样野心勃勃。
但陆璟怀要装,我得给他装。
我再接再厉,“陆王爷,你觉得你不造反,我父皇就会允许你在北境独大了?”
北境这块地儿,自大梁开国以来,便是最让朝廷头疼的一块地方。
十万里北境,七洲三十六城,疆土辽阔不算,地势易守难攻,气候还多变,同日不同天。
在我父皇之前,祖上也曾有明君想过铲除这里的藩王,实行郡县制。
毕竟,这里的藩王没出几个好东西,不是在鱼肉百姓就是在想怎么跟朝廷对着干,更有甚者,想跟北境接壤的北虞勾结。
然而,结果却是征藩计划才开始,兵先因为水土不服,折了大几千,还险些惊动北虞,引起内忧外患。
最终征藩计划只能搁浅,多扶持几个藩王。原本这里四个藩王,每个藩王手里都有五六万的私兵,还能互相制衡。
可如今,等于是四个藩王的兵,都到了陆璟怀的手上。
二十多万兵马集于一人之手,不是开玩笑的。
陆璟怀要么称帝,要么下地狱。
我看着他,“你觉得你还有第三条路走?”
陆璟怀沉默了。
好半晌,他垂眸睨了我一眼,“你先说说,你打算怎么帮我造反?”
也没有想好。
而且,北境这见鬼的天气,是真的冷。就跟他说话的这一会儿功夫,我已经冷得全身打哆嗦。
我道:“你先帮我松绑,再给我找件大衣,我们从长计议。”
陆璟怀这才发现,我不但被绑住了,身上还被一欢给扒的只剩下里衣了。
他眸子一沉,警惕地看着我,“赵祈年,你是不是又想骗我什么?”
我:“……”
北境终于也开始进行反诈宣传了?
竟让曾经单纯好骗的陆璟怀警惕起来了。
我反问他,“陆王爷,北境现在可是你的地盘,我能翻出什么水花。”
陆璟怀点头,“倒也是。”
他劈我的刀,改为挑断了我身上的绳子,“你最好不是耍我,不然……”
不然,我会死更快。
陆璟怀现在俨然已是地方霸主。
我以前在京城,只是听闻传言,说他回北境这三年,不但以一己之力嘎了其他三个藩王,还将想趁乱在北境浑水摸鱼的北虞给打到边防线往后退了五十里。
实话,我来之前是持怀疑态度的。
毕竟,陆璟怀在京城为质的那七年,虽有野心,但甚是窝囊。
直到次日,我误闯了他的大营。
彼时,他正在练兵,威严地立于点将台上,一袭银甲,威风凛凛。手里的令棋一挥,底下队伍操戈声穿云裂石。
大营外,旌旗烈烈,棋子上硕大的“陆”字,迎风飘扬,威慑人心。
我震惊了,解除质子封印的陆璟怀,把自己活成了我软禁不起的模样。
一欢也震惊了,“九殿下,你只是排行老九,不是有九条命啊,这个时候了,你竟还想软禁陆王爷。”
我:“……”
失敬,失敬。
陆璟怀练完兵下来,我拍他马屁,“王爷威武,王爷霸气,王爷身手不凡。”
陆璟怀不想搭理我,径直从我面前路过。
一欢看了眼陆璟怀的背影,又用疑惑的眼神看我,“九殿下,你昨晚没有搞定陆王爷?不应该啊,你可是京城第一美人,陆王爷这都不动心,他是不是不行?”
我嫌弃地看一欢,“……咱就是说,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,陆璟怀他可能不是断袖?”
一欢斩钉截铁,“不可能,绝对不可能。”
我嘴角抽了抽,“一欢,你是不是忘了,陆璟怀断袖的名声怎么来的?”
一欢:“……”
一欢大概是想起了自己以前干得倒霉事,收声了。
4
那是陆璟怀在京城为质次年的事儿。
当时,陆璟怀对于我软禁他这件事,十分不满,但那时的他拿我没有丝毫办法。
虽我文不成,武不就,但那时的我,是除了我大哥外,最位高权重的皇子,说我在京城只手遮天不为过。
即使我母妃只是一个舞女,没有母族势力,但她宠冠六宫。
若不是我太废,大哥又是嫡长子,几个三朝元老,死磕盘龙柱,不准父皇换太子,太子之位我大哥不一定能坐稳。
且,当时的朝堂,一小半的官员是靠我没钱的时候,倒卖官爵才有机会入朝为官的。还有一小半的官员,得给我交“官职保护费”,少一文什么时候降级就不一定了。
朝堂六部,我都有人。
这么说吧,我的人帮我贪污完钱,被告到刑部,刑部转头就会找理由把告我的人送进大牢。
如果他们还想搞舆论压力,礼部会引经据典加脏话攻击,帮我洗白并怼回去,重点是脏话。
我惊才绝艳的人设就是这么来的。
十五岁的陆璟怀率真,嫉恶如仇。
在知道我惊才绝艳的人设是这么得来的后,对我更厌恶了,坚决要跟我这个邪恶势力抗争到底。
最初几个月,他还有点骨气,从绝食到刺杀再到逃跑,他通通都试过。
结果发现,离开北境的他,啥也不是。
他绝食,我强灌。
他行刺,我有一欢这个大梁排行榜前三的高手。
他逃跑,倒是真让他逃出府了,结果,他运气不好,出了我的府门,就遭遇了刺杀,人还是我给救回来的。
他还要再闹,我嫌他麻烦,直接把他往私牢里一丢,关个十天半个月,都没人敢为他说一句话。
好不容易,半年多后,因为我树大招风,得罪了我三哥。陆璟怀在我忙于跟我三哥互掐,无暇顾及他时,终于把求救信送去了北境。
结果,北境那边回了他一句让人绝望的话——北境那边让他安心在我府上待着。
陆璟怀颓了。
一欢也实在看不下去了,劝他,“陆小世子,何必呢,及时行乐不香吗?往好处想,九皇子虽然是个美丽的废物,教不了你什么,但至少不会强迫你什么啊。”
陆璟怀“呸”了一口,“我绝对不会低头的。”
一欢一脸悟了的表情,转头看我,“陆小世子希望你跟他强制爱,去吧,皮卡九。”
陆璟怀:“!”
我:“……”
我白了眼一欢,“给主子乱起绰号,扣一个月的工钱。”
一欢也气得还了我一个白眼,“那你晚上睡觉的时候最好睁着眼。”
我以为她说着玩玩来着。
结果,几个月后的某晚,她半夜把昏迷的陆璟怀扔到我床上,“九皇子,醒醒,你的强来了。”
我:“?”
一欢:“府上出了叛徒,收了你三哥的钱,应该是打算给你下春药,结果下错了人,下到陆小世子身上了。”
我怒了,“他被下了药,你把他丢我这里来干嘛?找大夫啊!”
一欢不。
她朝我邪气一笑,“没有危机,给主子制造危机,你猜陆小世子等下在你床上醒来,发现自己还被下了春药,会不会以为你是个变态,更努力刺杀你?”
我:“!”
一欢笑的更欢了,“叛徒我已经帮你处理了,死无对证。”
我:“……”
真的,如果不是我打不过一欢,还要靠她保护,她早死八百次了。
我咬牙切齿,“你的报复心要不要这么强?”
一欢两手一摊,“呵,打工人的怨气本来就比鬼还重,谁让你还扣我工钱。”
我尚未反应过来,她顺手一巴掌把陆璟怀给拍醒,走了。
陆璟怀醒后,发现自己被下了药,还躺在我床上,愤怒骂我,“禽兽!”
又赶在药效彻底发作前,一脚将我踹下床。
“赵祈年,你还有王法吗?”
我半夜被拍醒本来就气,还被他踹了一脚。遂,没好气回了他一句“我就是王法”后,将他捆在了床上。
那晚,我整个房间都是他隐忍的叫声。
他断袖的名声就是这么传出来的。
也是因着这一晚,整个京城的人都在传,九皇子玩儿太花,把自己的腰给闪啦。
次日,父皇见我扶腰上朝,偷偷给我竖了个大拇指,“干得漂亮,教不废就玩废,不愧是我儿,这觉悟太绝了。”
我:“……”
我可去他的吧,我的腰是被陆璟怀给踹伤的。
但已经荒唐到极致的、京城的达官显贵们可不管事实如何。
为了讨好我,纷纷上门给我送不入流的小道具。
我看着我府上的小道具,有些想削那些个达官贵人们的脑袋。他们怎么不干脆戳着我脑门问,九皇子,你是不是不行啊?
唯独一欢很开心。
在我气得拿一桌子小道具发脾气时,一欢火急火燎地把所有的小道具都打包了,“别啊,别啊,拿去卖,拿去卖,又能发一笔横财。”
她边出门,还边感叹,“早知道卖腐能赚钱,陆小世子来京城第一天,我就该营销你俩的 CP 啊。以后,府上没钱日,就是你俩营业时。”
我:“……”
陆璟怀:“……”
还是那句话,如果不是还要靠她保护,她早死我手里了。
所以,后来,陆璟怀床上那十个美男的死,可能都得算一欢的次责。
一欢还没有点自知之明。
5
不过眼下这也不重要了。
重要的是,先讨好陆璟怀保狗命。
奈何陆璟怀根本不稀得搭理我,他的背影上都写着“摸挨老子边。”
我拍他马屁拍了个寂寞。
倒是他的侍卫很热心,接着我的话,跟我聊上了。
侍卫一脸傲娇,“是吧,九殿下,我家王爷自京城回来这三年,一刻都没休息过,老刻苦,老威风了。”
他滔滔不绝,“王爷回来时,其他几个藩王还以为我家王爷是软柿子,想捏一捏呢,结果你猜怎么着,嘿嘿,王爷把他们全给捏死了。北虞想趁机跟王爷分一杯羹,在天山下屯兵十万,跟王爷叫板,打第一场的时候,北虞的将领就被王爷给戳成了筛子。”
他想了想,继续道:“九殿下,你都不知道,入夏时,王爷只是在离北境内晃悠了一圈,离北巡抚险些被王爷吓出癔症。”
我:“……”
陆璟怀现在的侍卫,王侍卫,正是曾跟着陆璟怀一起在京城为质的、被我泼皮无赖的形象给震惊到说不出话来的那个侍从。
我望着喋喋不休,一直强调陆璟怀很强的王侍卫,莫名有种被威胁的错觉。
一欢瞪了眼王侍卫,“屁的错觉,他家王爷如果真如他所说,只是在离北晃悠了一圈的话,根本不需要带兵五万。那架势,说他家王爷是去踏平离北的,信服度更高,他就是在炫耀加威胁你。”
“看我怎么帮你怼回去。”
我还没来得及阻止一欢,一欢那见鬼的胜负欲上来,对着王侍卫就是一句,“说这么多,你家王爷还不是没老婆。老婆都找不到,威风顶个球用啊。”
王侍卫:“……”
我:“!”
我恨不得去捂一欢的嘴,她是不是忘了,我现在已经不是当年在京城只手遮天的九皇子了。
自三年前陆璟怀离京始起,大梁的国运就跟我父皇的身体一样,每况愈下。
不光是陆璟怀在北境独大了,诸侯圈地的圈地,屯兵的屯兵,现在都等着我父皇一死,好趁着新帝继位,朝政不稳时直接瓜分天下。
只是其他侯爷们还没有搞出点小动作,唯独陆璟怀已经开始有行动的苗头了。
不然,为何我父皇在陆璟怀收拾其他三个藩王的时候,屁都不敢放一个。他正是害怕一动武,举国皆反,他直接变成亡国之君。
现在我和一欢说是阶下囚都不为过。
而且,这里可是天高皇帝远的北境,陆璟怀把我俩埋这里,我父皇都不一定敢来挖我俩的坟。
但一欢可不管,她怼一句不满意,还要怼二三四五六句。
她唾沫横飞,“我家九皇子妻妾成群,来北境前,还有两个美人哭着喊着要跟着一起来,生怕我家九皇子在北境受什么委屈。呵,你家王爷有人心疼吗?没有。”
“知道你家王爷为什么会这么厉害吗?”
一欢自问自答的掷地有声,“因为你家王爷他孤寡。”
我:“……”
难受,想死,我还捂不上一欢的嘴。
别说我,连陆璟怀的刀都捂不住她的嘴。
陆璟怀在一欢骂他孤寡后,原本挺拔的背影僵了一瞬,手里的刀便已经控制不住,朝一欢扔过来了。
一欢接住他的刀都还要对着王侍卫继续输出,“只有寡王才会搞事业,我家九皇子不需要搞事业,自有寡王帮他努力。”
一欢怼完王侍卫,傲娇地看向我,满脸都写着——放心,这场子,我必须帮你找回来。
我:“……”
场子她倒是帮我找回来了,但陆璟怀的脸也已经黑成煤炭了。
真的,每次有一欢参与的事儿,我都有种自己的魂魄在阎王殿门口一闪一闪的错觉。
事实证明,这不是错觉。
陆璟怀在一欢怼完后,目光沉沉地朝我看过来,声音清冷,“九殿下,挺会玩儿,妻妾成群,美人无数,难怪大梁的江山能沦落到需要你出卖美色都不一定能保住的地步。”
我:“我没……唔……”
一欢生怕我拖她后腿,捂住我的嘴,“九皇子,怕什么,有什么不敢承认的,那是你有魅力,陆王爷没有!”
一欢低声再跟我道:“小王这么嚣张,我们没有尊严的吗?”
我无语,看着她,“尊严只在剑锋之上,我们现在有剑吗?”
一欢噎住了。
随即,她垂眸看了眼手里的刀,“莫慌,有刀。”
我:“……”
我正要继续说,陆璟怀神色鄙夷地看了眼一欢,又看了我一眼,再道:“你还连个下人都管不住,有什么用?”
我:“……”
不知道是不是我又出现了错觉,虽然陆璟怀满脸都写着鄙视,我却总觉得陆璟怀说这些话的时候,有那么点咬牙切齿的意思。
再说,大梁的江山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,关我什么事儿啊,这得怪我父皇好吧。
这锅,我不背。
而且——
我也看了眼依旧傲娇着的一欢,摆烂了。
对陆璟怀道:“不然,你管她试试?”
陆璟怀:“……”
陆璟怀看着一欢手里,他自己的刀,沉默了。
笑死,他怕是忘了当年,他为何最终会安心地在我府上当窝囊质子。
6
正是因为一欢的武力值。
当年,在一欢把陆璟怀扛我床上,导致我俩断袖的名声甚嚣尘上后,那时一直对我不满的陆璟怀,终于在某一件事上跟我站到了同一阵营。
他盯着靠营销我俩 CP 大赚了一笔,开心数钱的一欢,难得跟我好好说话,“九殿下,你不觉得手痒吗?”
我看着手里的话本,淡然回他,“不能杀,也杀不了。”
陆璟怀气得对我追问三连,“她手上有能让你身败名裂的证据?她前十八辈子救了你十八代祖宗的命?”
问到最后,他咬牙切齿,“还是你喜欢她啊?”
我:“……”
这问题我不能回答陆璟怀。
于是,我戳他痛点,“你来京城的第一天,是栽在谁手里的,你还记得吧。”
陆璟怀破了大防,发奋图强,努力练武。发誓一定要在杀死我之前,先杀了一欢。
一欢见陆璟怀一连好几个月半夜都还对月舞刀,一脸迷茫,“所以,我也成了你们 PIAY 的一环?”
我道:“恭喜你,也成了被追杀的一员。”
一欢沉思片刻,拍了拍正在院子里练刀的陆璟怀……的刀,“陆小世子,九殿下不喜欢我,他不喜欢搞姐弟恋。所以,我不影响你俩的感情。”
陆璟怀正挥舞着的刀被一欢这一拍,掉在地上,碎成三段。
陆璟怀:“!”
一欢去收拾我三哥时,陆璟怀还在心疼他那把刀,抱着断了的刀柄再次问我,“你到底从哪里找来的这个活爹?”
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。
我说过,我父皇没干过一件人事。
他继位坐稳龙椅后,为了清算曾在他称帝路上做过绊脚石的大臣们,血洗过朝堂。再加上我大哥跟我其他几个哥哥搞内斗,死的人就更多了。
连曾战功赫赫的燕家,都被我父皇清理了。逼死燕帅后,又将燕帅以前手里的兵权四分五裂。
不然,何至于我父皇会压不住地方势力,还需要让地方势力把儿子送来京城当质子。
毫不夸张,那时,城郊的乱葬岗婴儿都有无数。
一欢就是在乱葬岗没死透的那个。
她说她不要工钱,只求一口饭吃,我就收了。
结果,我上了个大当。
她不但要工钱,还经常为了钱坑我。
陆璟怀愤愤然骂我,“就这,就这,你还好意思说北境没有做好反诈宣传,你不是一样上当!”
但陆璟怀被一欢的实力给惊到了,知道以他当时的能力,是杀不了我,也逃不出京城的,才终于放弃逃跑和刺杀我,认命地在我府上安心当废物。
我那时以为这是我俩能和谐相处的开始。
是以,我本着“只要把他养的比我更废,我就不是家里最废的那个”的原则,对他贼拉好,就差把他惯到生活不能自理。
基本有求必应。
他说喜欢杏树,我让人把院子里的桃树全砍了,换成了杏树。
他说他想打猎,哪怕父皇规定质子不能出城,我也带他出城狩猎。
他说怀念北境的吃食,我着人快马加鞭远赴北境,把他喜欢的食物端到他面前。
他说他想上进,读读圣贤书。
我说:“好……个锤子!”
转头,我把京城的戏班子请回府上,给他说书唱戏。
陆璟怀不满,“九殿下,这就是你的有求必应?”
我说:“要不,我还是把你关地牢吧。”
陆璟怀生气了,“赵祈年,你是不是玩儿不起?”
不是我玩不起,是他上进了,北境就会不安稳。
大梁在那时就已经在走下坡路,时有各路英雄好汉,落草为寇后,扯一块儿破布就搞起义,小打小闹就没怎么消停过。
我再让他上进,以他的野心,将来他回北境也得反。
反的人多了,国库就会缩水,国库缩水就会影响我问那群官员要官职保护费。
我目光短浅,只想贪一时舒服。
所以,我劝他,“乖,听话,读书太苦,我们一起贪图享乐。”
为了让他跟我一起贪图享乐,他十八岁生辰那天,我还把京城那些个官员们送我的美人,送去了他住的院子,力求把他养成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。
结果,谁知道,美人中出了刺客。
如果不是陆璟怀自己确实有点武功在身,如果不是一欢及时出手,他有望寿终于十八岁。
为此,他跟我发了很大一顿脾气。
在处理完刺客后,他来了我的院子,一把捏住我的手腕,双目通红地朝我吼,“赵祈年,你怎么不干脆自己出手杀了我呢?”
“是你说,让我安心在你这里做个废物就好的,现在……”
他是真的气,捏我手腕的力道,我感觉自己的手腕都快要碎了。
但我顾不上手腕的痛,急忙跟他解释,“我真不知道她们中有刺客,如果我知道,我肯定不会给你送过去的。”
他那时是在京城为质,真的死在京城,他爹不可能善罢甘休,还可能就此揭竿而起,我又不蠢。
但陆璟怀不听我的解释,在我多解释几句后。
他甩开我的手,朝我冷笑,“九皇子权势滔天,说什么便是什么吧。”
我:“……”
他还跟我冷战了三个月,真一句话都没跟我说过。
我问一欢,“陆璟怀他至于吗?气性这么大。”
一欢那时候营销我和陆璟怀的 CP 赚钱赚疯了,人也疯魔了,道:“九殿下,有没有可能,陆小世子不是在气你给他送过去的美人里有刺客,而是在气你给他送美人这件事本身?”
我:“?”
一欢:“他可能更希望他的十八岁生辰礼物,是……你。”
我:“!”
我骂她,“……你是不是敛财敛的脑子出问题了?”
我顺手一巴掌拍在一欢的脑袋上,“他堂堂北境世子爷,你污蔑他的名声,他没打死你都是他现在打不过,你还真敢把他往断袖上想了。”
一欢:“……我就这么一猜。”
一欢靠不上,我只好继续送礼哄他,并承诺于他,“想要什么跟哥说,天上的星星哥都给你摘下来。”
才把他哄好了。
但他后来没问我要天上的星星,他问我要……
7
“九殿下,小心。”
一欢焦急的声音打断我的回忆。
她喊完,手里的刀朝我扔了过来,擦着我的耳际而过。与她扔过来的刀同时落下的,还有一支冷箭。
好,有人来刺杀我了。
看刺客的手法,十分像我大哥的人。
我大哥最近有点疯,因为我父皇被陆璟怀吓出梦魇后,大病了一场。是太医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才将将把人给抢救过来的。
人虽救回来了,但太医院有不怕死的御医透露过,我父皇最多还能蹦跶半年多。
所以,我大哥为了皇位,已经化身屠弟狂魔。我来北境之前,我七哥和十一弟才死在他手里。
在我父皇卧床那段时间,他的私兵已经蠢蠢欲动,京城还活着的皇子,每天睁眼都要拜佛,感谢他的不杀之恩,以及祈祷父皇赶紧死。
毫不夸张,父皇再不自己驾崩,他有望见到父子相残的局面。
我顿时顾不上还在跟陆璟怀争吵,闪现到他身后。
那啥,小命要紧。
陆璟怀虽嫌弃,但还是顺手将我护在他身后。
我望着他的后脑勺,不合时宜地想,他好像比我高了半个头了,明明我最初见他的时候,他还没有我高。
这念头刚想完,便见他从他侍卫手里接过剑,一剑对穿了一个已经到我们身前的刺客。
干脆利落,杀伐果决,有点帅气。
不过片刻,十几个刺客,全部有来无回。
陆璟怀处理完刺客,回头见我脸上有血,神色慌了,“你受伤了?”
我没有。
血是刚才陆璟怀杀那些刺客的时候,溅到我脸上的。
只是望着他慌了的神色,我莫名有些心情愉悦。
于是,我及时拍他马屁,“陆王爷真厉害。”
一欢脑子又抽了,嫌弃地看着一脸殷勤的我,顺便拖我后腿,“九殿下,你确定你是拍马屁,而不是被陆王爷的身手给迷住了,打算给他做零?”
我:“?”
我:“!”
我严肃地谴责她,“……不要乱讲,好吧,什么零不零的,我一直都对陆王爷尊敬有加的。你有时候也反省反省自己,工作有没有认真,连自己主子是什么样的秉性都不清楚,怎么升职加薪。”
一欢:“……”
一欢还没有说话,陆璟怀瞥了我一眼,“你准备以后都睁眼睡?”
我:“……”
忘了,我欢姐不畏强权,有仇她真报。
然而,即使一欢没有报复我,这段时间的我,也得睁着眼睡觉。
我大哥这次为了追杀我,是下了血本的,几乎出动了他大半的死士。
刚才这十几个刺客,只是先锋部队。
我的人收到消息,我大哥的其他死士,已经全部入了北境,就等着到了夜黑风高时,好来摁死我。
倒也说得过去,我还在京城的时候,我大哥就已经对我动手几次了,只是都没有得逞。
果不其然,七天后的夜里,我刚躺下,一支冷箭便破门而入。
还好我这段时间,时不时被我大哥刺杀一波,就地打滚躲避冷箭的逃生本领十分娴熟,这才躲过一劫。
刚躲掉射过来的冷箭,陆璟怀及时提刀出现在了我身边。
帮我挡下了第二波刺客。
这让我不得不怀疑,他是不是就等在门外。
毕竟,我来北境后,他就把他的房间让给了我,自己搬去隔壁的院子了。想跟我划清界线的心思,路边的狗都看出来了。
因为我刚到北境的那天,多作了一把死,得寸又多进了个尺。
在陆璟怀一刀挑了我身上的绳子后,我舒展完筋骨,好奇心作祟,挑战他的底线。
我问他,“回北境三年了,还寡着呢,你都二十五了,还不考虑终生大事吗?”
陆璟怀睨我,“赵祈年,你是京城第一美人,不是京城第一媒人。”
我:“……”
我不死心,“据说连北虞都给你献上了美人无数,你真就没有心动过?”
陆璟怀把刀扔我脸上了。
然后,就自己搬家了。
这也是一欢骂他寡王,他气到直接朝一欢扔刀的原因。
哦,现在都还气着。
眼下,他帮我处理掉我大哥的第二波死士后,冷着脸,抬脚就走。
这我肯定不能给他走,谁知道我大哥还有没有第三波死士等着我。
所以,我跟着陆璟怀到了他现在住的房间前,在我即将跟着他一起踏入房间时,他把刀往我胸前一横,“赵祈年,你还要不要脸?”
我:“……”
眼下这么个情况,脸和命,如同鱼和熊掌。
主要是,脸那玩意儿,我从来就没有过。
我道:“陆王爷,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死在你北境而不管吧?”
陆璟怀白了我一眼,阴阳我,“九皇子不是只手遮天吗?如今却沦落到被太子殿下追到北境,都无还手之力的地步了?”
我:“……”
我幽怨地反问他,“我为什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,你心里不清楚吗?”
陆璟怀:“……”
陆璟怀的表情僵住了。
8
我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,全赖陆璟怀。
那年,我为了哄他,说他想要天上的星星都摘给他。
结果,他没问我要天上的星星,他要我跌落尘埃。
他来京城的第六年,暗中投靠了我大哥。
我跟我大哥的关系本来就不太好,因为我大哥有被迫害妄想症,总觉得有一天,我会对他下黑手。
当然,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我当时确实贪的太多……啊呸,权势太大了。我好几个母族有点权势的哥哥,都是死在我手里的。
再加上我三哥是我大哥的跟屁虫,在那次陷害我的时候,还暗地里被一欢给摸了脑袋。
我三哥死后,我大哥咬着我不放,想把我拉下台。
结果,我母妃只是跟父皇哭了一场,“陛下,妾身就这么一个废物点心,太子殿下都容不下,陷害他,还给不给人活了?”
父皇被我母妃哭得心都融化了。
次日早朝,我大哥再参我的时候,父皇在金銮殿上发了一通很大的脾气,还把我大哥给禁足了,流放了我大哥手下几个咬着我不放的重臣,等于是削了我大哥的权势。
我大哥对我的怨气更重了。
而陆璟怀对我的怨气从来京城的第一天开始,就在与日俱增。
他是真的很上进,别的质子成天跟我花天酒地,在京城玩得乐不思蜀,根本不想回家去吃读书练武的苦。
唯独陆璟怀,不论我怎么给他洗脑,怎么惯着他,他满脑子依旧都是“年少不读书,将来蠢成猪。”
他不想做猪,他的理想是雄霸一方,留名青史。
我不但不准,还要拉他一起做废物。
更让他生气的是那年,北境的局势也朝着他不想看到的方向开始发展。
他爹病重,我父皇依旧不放他回北境。
他求我,我都没给他走。
他见我铁了心不给他走,试图跟我讲道理,“九殿下,我再继续留在京城,会丢了王位的。”
我说:“没事,你的王位丢了,我这里还有个王位,咱王位多,不怕丢。”
陆璟怀:“……”
为了防止他背着我跑路,牵连我,我对他更是严加看管。
那段时间,他近乎是被我囚禁在了我的院子,我什么事都不干,就看着他。
陆璟怀那个气,“赵祈年,信不信你再不准我走,我就到处跟人诋毁你的名声?”
我还没有说话,路过的一欢问他,“陆小世子,你在讲什么笑话,九殿下什么时候有过名声这玩意儿吗?”
一欢想了想又道:“昨儿户部尚书还问九殿下,腰疼不疼?想给九殿下塞美男。九殿下面不改色说,陆小世子你太孟浪,他的腰已经折腾不起了,把户部尚书的脸都说红了。”
陆璟怀:“……”
陆璟怀麻了。
这导致他不但没有见到他爹最后一面,他家几个弟弟为了家中的王位,跳过他,开始搞内讧。
他为了能回北境继承王位,急成热锅上的蚂蚁。
故而,他跟我大哥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,一拍即合。
虽然他被我软禁在我府上,但他那个侍从,我基本没管过。
他让他那个侍从,卖了无数我的消息给我大哥。
次年年节,两人还给我送了一份大礼。
年节乃大梁最重视的一个礼节,为确保皇城的安全,父皇的禁卫军十二时辰巡逻。
但俗话说,灯下黑。
鬼都没想到,我大哥趁着年节,边境各地将领回京述职时,把陆璟怀在北境的兵马一起引来了京城。
也是鬼都没想到,陆璟怀人在京城为质七年,他在北境的势力竟没有背叛他,跟他的弟弟们勾结。
年节当天,宫内歌舞升平,宫外金戈铁马。
三千北境铁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了我的府邸。
我府上的绣花枕头,本就不是北境铁骑的对手。
再加上,陆璟怀平日里掩饰的很好,我府上的人根本没怀疑过他会突然反水。
毕竟,自他十八岁生辰跟我发过一次脾气后,基本事事顺着我,哪怕我说月亮是太阳,他也能点头说“对”,哪怕他爹死时,我没让他回北境,他也只是生了个小闷气。
所以,我忘了,他依旧是那个北境超雄世子爷。
也所以,等我府上的亲信,满身是血来宫里汇报时,陆璟怀已经带着他的三千兵马出城几个时辰。
只给我留下了一句话,“惊不惊喜?”
我:“……”
那可太他妈惊喜了。
我捏着他留给我的字条,整个人都不好了。
父皇为此大发雷霆,陆璟怀从他眼皮子底下走了,对他来说,伤害性可能不大,但侮辱性极强。
我大哥立马贼喊捉贼,说是我故意放走了陆璟怀。
京城那些个饭桶禁卫军,追了三天三夜都没有追上陆璟怀,我大哥养的私兵一路替他开道,断后,还栽赃嫁祸给我,说我养私兵。
父皇是真的信了我大哥的话,怀疑我养了私兵的,只是他没有找到我养的私兵,这事儿才不了了之的。
但出事了,就得有人挨罚。
所以,我被父皇给削了权势。
9
如今,陆璟怀还有脸来阴阳我。
我那个气。
可人在屋檐下,不得不低头。
我想了想,垂眸卖惨,“陆王爷,你知道的,我这半生,如履薄冰,年少时无权无势,被我大哥利用,给他做刀。现在他不需要我做刀了,便把刀锋对向我,趁我病,要我命。”
陆璟怀:“……”
我没有说谎,我那些年在京城之所以能嚣张至极,不单单是因为我母妃受宠。
还因为我大哥不想背负弑弟的罪名,被朝臣们戳脊梁骨,以及被父皇发现他的野心。却又想有人替他清理我其他几个母族有权势的哥哥,解决他称帝路上的其他绊脚石们。
所以,他选择暗中扶持我这个母族没有权势,人还是个废物,即使再位高权重也不会影响他继位的九弟,再引导我其他哥哥们跟我斗。
如此,人不是他杀的,骂名他也不用背,还有个现成的靶子给他挡灾。
故而,与其说我当年在京城只手遮天,不若道是我大哥借我的手杀人。
后来,我几个母族有权势的哥哥杀完了,便轮到我这把刀了。
只是他自己也没有想到,自己亲手扶持起来的废物,竟这么难杀。哪怕父皇怀疑我养私兵,都只是削了我的权势,没有对我下杀手。
我泫泣欲泣再道:“诚然,我当时迫于时势,确实软禁过陆王爷,但论心不论迹,你那些年在我府上,我可是真心待你的啊,是不是?”
陆璟怀:“……”
许是我在陆璟怀面前,由来都是混不吝的模样,他从未见过我卖惨的样子。
我说完后,他愣了一瞬。
我在他愣住时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手里的刀推回了鞘中。
继续道:“陆王爷,你不杀我,想是你也清楚,如果我真的死在北境,等于是你谋杀亲王。如此,不论是我父皇,还是我大哥将来登基后,可都有理由出兵北境了。”
哪怕我现在一无权,二无势,但亲王的头衔还在呢。
但凡我在北境出事,我父皇或者我大哥要秋后算账的话,便少不了陆璟怀。
是以,我朝陆璟怀一笑,“夜长,咱谈谈我俩造反的计划。”
陆璟怀:“……”
片刻,陆璟怀退了两步。
还是那句话,灯下黑。
我俩的造反计划就是今年年节的时候,直接带兵杀回京城。
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,我虽然现在没落了,但我在宫里也还有点势力,宫里禁卫军的副统领虽然明面上是我大哥的人,但其实是我的人。”
我给陆璟怀分析,“年节的时候,虽说我父皇的兵十二时辰巡逻,但是京城从年二十八开始一直到元宵都不禁烟花。到时候,我俩搞点烟花,在北门放它半个时辰,父皇肯定以为又是京城哪个败家子在败家,我们从北境带过去的兵马就能顺利从北门入宫,跟我在宫里的人里应外合。”
陆璟怀疑惑,“为什么要从北门进?”
一是北门离父皇的养心殿最近,二是北门的守卫最森严,没人会想到我们敢从北门进,三是……
我愤愤再道:“北门周围全是我大哥手下的富人区,我仇富,想趁乱趁火打劫,我看不顺北门那几个富豪很久了。那几个豪富仗着手里有钱,这几年天天在我背后骂我穷逼,我心里有气,只有他几个府上的银子能让我消气。”
“再说,万一我俩造反失败了,至少他几个骂我穷逼的仇,我报完了。”
陆璟怀:“……”
陆璟怀蹙眉,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,“计划确实可行,但我凭什么相信你,你嘴里从来就没有几句真话。”
我:“……”
我问:“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?”
他想了想再道:“你实话告诉我,你为何来北境?”
我看着他,“你确定你要听实话?”
陆璟怀抿了口茶,用看智障的眼神看我,“不然呢?”
我也喝了口茶,朝他一笑,“因为那年,你为了降低我的警惕性,让我同意你把我大哥的人放进我府上,而醉酒演我,跟我告白的那次,被我父皇的太监总管大福给看见了。他给我父皇出馊主意,让我过来跟你搞点擦边文学,顺便让你醉死在温柔乡,如此,我父皇就能兵不血刃地解决你。”
陆璟怀:“……”
陆璟怀喷了一口茶水。
脸涨得通红。
10
那是陆璟怀即将离京前几个月的事儿。
彼时,又逢陆璟怀生辰。
我怕再次送错礼,惹他不开心,便只是在府上为他设了宴。
他那时已经跟我大哥暗中勾搭上了,我大哥那人原则性很强,坚决不做亏本生意。
所以,问他要回报。
陆璟怀答应给我大哥的回报就是,放我大哥的人进我府上,搜我贪污的证据。
这个陆璟怀真的能做到,毕竟那时我为了偷懒,把府上很多事都给他管。
那天,宴席散了后,我俩都喝了很多酒,一起在院子里散酒气。
陆璟怀跟我说,认识了一个新朋友,想把人带到府上来。
我酒品不好,故意揶揄他,“什么朋友?你都没怎么出过我的府门,哪里来的狐朋狗友,不会是你北境过来的老相好吧。”
陆璟怀看着我沉默了很久,欲言又止地做了很久的心里建设,终摇摇晃晃起身,捧住我的脸,亲在我的唇上。
我:“?”
在我震惊要推开他时,他将我抵在椅子上。
他在那时就已经比我高了,我推不动他,只能任由他带着满身的酒气跟我道:“赵祈年,我的心上人是你啊。”
我:“!”
不知是不是我喝太多酒的缘故,反应有些迟钝,尚未来得及呵斥他。
他勾了勾嘴角,又在我耳边道:“陆璟怀只爱赵祈年一个人。”
他:“能同意了吗?”
他眸子里有灼热的光,温热的气息落在我耳边,有些灼人。
所以,我忘了我原本想说什么来着。
我只记得我最终只说了两个字——荒唐。
次日酒醒,我狠狠扇了自己一个大逼兜,喝酒误事。
后来,事实证明,喝酒确实误事。
陆璟怀离京时,他放进府上的细作,把我那些年贪污的证据上交给了父皇。
好几个因为我倒卖官爵才有机会进了朝廷的大臣被牵连,罢官的罢官,流放的流放。
我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,被抄了家。
父皇当时看到我大哥的人递上去的账本的时候,可能以为我府上应该能让他大赚一笔,狠狠期待了一把。
结果,抄完家发现,我府上最值钱的只有门口那俩大狮子。
气得他把那俩大狮子搬去冷宫门口镇邪了。
开玩笑,吃喝玩乐,哪样不花钱啊,我有钱能去贪污?
至此,我大哥等于是拔了我在朝廷大半的势力。
陆璟怀离开京城后的三年里,我一直夹着尾巴做人,被我大哥骑在头上拉屎都不敢说什么。在朝堂上也说不上几句话,还牵连我母妃一起被冷落。
直到陆璟怀的兵出了北境,父皇才火急火燎又找上了我。
因为大福给父皇提议,让我来北境上演美人计。
理由是,当年陆璟怀在京城为质时,跟我传出过花边新闻。北境其他藩王给他献上的十个美男都没有拿下他,肯定是他还喜欢我,对我念念不忘。
父皇一拍脑袋觉得,有道理。
我解释,“父皇,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,陆璟怀他不是断袖。”
我父皇理所当然,“你是啊。”
我:“?”
这是重点吗?
我道:“父皇,重点难道不应该是你得找姑娘去上演美人计吗?”
父皇问我,“你看陆璟怀像是会为了姑娘放弃兵权的人吗?”
我:“不像。”
父皇再问:“他这些年,除了跟你传出过花边新闻,还跟谁传过任何暧昧新闻吗?”
我:“没有。”
父皇又问:“大福说陆璟怀在离京之前,曾跟你表白过,是也不是?”
我:“……确有此事。”
父皇:“这不就结了。”
但那是陆璟怀另有所图,才有意为之的啊,而且……
我欲继续解释,父皇不想听。
他妄自先下了定论,“你仗着你这张大梁颜值天花板的脸,在京城横行了三十年,都还没被人打死,朕相信,陆璟怀也不会打死你的。”
他停顿了两息,“再说,现在这么个情况,反正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。”
我:“……”
11
眼下,我看着陆璟怀道:“这就是我为何来北境的全部原因。”
陆璟怀:“……”
陆璟怀擦掉嘴边的茶水,点头。
就在我以为他要跟我一起干一票的时候,他慢挑斯文地站起来,问我,“九殿下,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,你是太子殿下支来北境,防止你跟他抢皇位的?毕竟你已经是唯一一个还有可能跟太子殿下抢皇位的人选了。”
陆璟怀朝着门外看了一眼,自门外走进来王侍卫,以及我大哥的两个死士。
陆璟怀对着那两人道:“回去告诉太子殿下,今年年节禁烟花,守好北门,以及,让他查一查禁卫军的副统领。”
我:“?”
我想站起来,才倏觉浑身无力。
我猛地看向手边的茶水。
陆璟怀丢掉手里的手帕,朝我一笑,“九殿下,知道你是大梁高手榜前十,出入北境,能如入无人之境,不过,这段时间,怕是得委屈你在本王的王府上安心呆着了。”
我:“……”
妈的,忘了,这厮跟我大哥狼狈为奸好几年。
我想叫一欢,陆璟怀瞥了我一眼,阴沉着脸道:“不用叫了,不是你说,让本王帮你管一管你的下人吗?”
漂亮。
终日打雁,终被雁啄了眼。
陆璟怀真找到了第三条路走,他跟我大哥谈判,我大哥承诺于他,只要等我大哥登基,将来北境独属于陆家。
陆璟怀看着不服气的我,再道:“放心,虽然你当年软禁了我,但确实如你所说,那些年你并没有伤害我,你还顶着个亲王的头衔。所以,我也不会要你的命,给自己找麻烦。”
“只要你安心在我这里待到太子殿下登基,我便放你自由。”
于是,我就这么被陆璟怀软禁在他的王府了。
我特么……
报应来得不要太快。
而这一软禁,就是三个月,陆璟怀如我当年不准他回北境时一样,屁事不干,净守着我了。
我趁机劝他,“你莫要被我大哥骗了,真等我大哥登基了,他指定第一个收拾你。”
陆璟怀轻蔑一笑,“太子殿下目光短浅,眼里只有那个皇位,只要我不出北境,他不会动到我头上来。”
你别说,陆璟怀对我大哥还挺了解。
我不死心,继续劝,“万一呢,不怕一万,就怕万一,万一我大哥登基后,又觉得国土应该完整呢?咱先下手为强,后下手遭殃,晓得啵?”
陆璟怀白了我一眼,“那也得太子殿下有这个能力。”
我:“……”
见我还要继续说,陆璟怀懒得继续跟我扯淡,几句话把我问闭嘴了,“九殿下,你过来北境,又是色诱,又是撺掇我夺位,真实目的是来骗我手里的兵符的吧。”
确实,毕竟如果我坐不上那皇位,我大哥秋后算账,绝对少不了我。
陆璟怀:“赵祈年,我要真跟你一起玩儿,以你的骗人技术,我裤衩子都会赔没了。”
我:“……”
我颓了。
但小命要紧,陆璟怀说不通,我决定游说他的侍卫。
趁着陆璟怀出门有事,我给王侍卫洗脑,“小王,我有个大胆的想法。”
他说:“不,你没有。”
“我有。”我说:“呐,你家王爷有兵有能力有抱负,不像我空有美貌和皇室血脉。造反后,罪名我背,背完我就找理由自己死。然后,你家王爷在皇位上朝五晚十做社畜,我归隐田园当农民,你接我父皇太监总管的班,一人之下,我仨都有美好的未来。”
王侍卫嘴角抽了抽,看上去很想打我。
我:“?”
我说错了吗?
想起来了,他可能是怕痛。
我道:“没关系的,皇宫有最好的麻醉药。”
王侍卫眼角都抽上了,看我像智障。
我只好给他出第二个不那么智障的主意,“或者这样,你把你家王爷的兵符偷给我,将来,造反成功后,让你家王爷给你做小太监,你家王爷上次丢手帕的动作,多少跟娘沾点边,他肯定乐意。”
我抿了口茶,“卖主子这种事,一回生二回熟,重在心态稳就行了。”
王侍卫:“……”
王侍卫手里的剑,捏得更紧了,应该是想杀我。
但最终,他只是淡然地瞥了我一眼,“九殿下,别打我家王爷的主意了,他不喜欢你。”
然后,他跟他家王爷一样,几句话结束了我的叭叭,“虽然你手里那点燕帅以前留下的兵,原本就干不过太子殿下,不然,你也不会来北境煽动我家王爷。但你还不知道吧,燕帅唯一的女儿没有麻醉地死在了北境,你觉得你现在回去京城还能调得动燕帅以前的兵吗?”
他:“不然,你以为太子殿下为何一定要把她一起打发来北境?”
我:“……”
我:“……”
我:“……”
我手里的茶杯掉了在地上,“一欢!”
12
京城鲜少有人知道,一欢是燕帅的女儿。
当年,我父皇清理燕家时,唯一的漏网之鱼。
因为她放荡不羁爱自由,一心只想闯荡江湖。燕家出事的时候,她远在西泽跟人一起垂钓。
又因为燕帅的两个儿子都跟着他在战场殉职了,连个替他收尸的人都没有。其他人怕帮燕帅收尸,会得罪我父皇和我大哥,也不敢,尸体最终只能丢去乱葬岗。
毕竟,燕帅是间接死于我大哥和我其他几个哥哥的党争中。
所有人都想要燕帅手里的兵权,要不到,我大哥的人便污蔑燕帅想叛乱,这才逼得燕帅最终只能以死明志。
等一欢收到燕帅的死讯从西泽回来时,已经是四个月后。
我跟一欢曾共过一个师傅,虽我求学那年,她刚好出师,但她是我师姐。
所以,得知她回京城后,我怕她也被牵连,才去了乱葬岗蹲她。
只是我去晚了,主要是白天不敢,我那时才十四岁,还未能只手遮天。
去到乱葬岗就见一欢躺在一堆发臭的尸体中,满是血的手里抱着燕帅沾满泥的衣服,她没有挖到燕帅的尸体。
见到我,她疯的很平静,“师弟,如果我杀了你,算不算替我爹报仇了?”
我说:“师姐,你爹的尸体我安葬在城外的南山上了,对不起,我没敢立碑。”
从此,她成了我的侍女,没了姓。
跟着我十六年,为我出生入死,只为还我替她父亲收尸的恩情。以及坑我的钱,养以前跟她爹一起南征北战时受伤退下来后,我父皇不愿意管的伤兵。
和我来北境前,她乌鸦嘴,“师弟,如果这趟我俩有去无回的话,你要不趁早跟陆璟怀告个白吧,你喜欢了他那么多年,可别到死都留有遗憾。”
我:“……”
我说:“你眼睛有毛病吧,你从哪里看出我喜欢他了。”
一欢睨我,“怎么,是师姐眼拙看错了?”
一欢开始掰手指数数,“当初太子殿下为了借你的手除掉三殿下,你怕陆璟怀被牵连,跟所有人说,陆璟怀是你的心上人,让京城的人不敢再打他的主意,不是因为喜欢他?”
她顿了顿,“为了满足陆璟怀不做猪的愿望,你把大梁最好的军师塞进戏班子,大费周章地再请回府教陆璟怀排兵布阵,也不是因为喜欢他?”
她再顿了顿,“那年也不是你故意睁一眼闭一只眼放陆璟怀回北境的?”
“抑或陆璟怀离京后的这三年,你时不时搞迷信地往护国寺跑,并不是去给陆璟怀祈福求平安的?”
我:“……”
我嘴角抽了抽,“师姐,你是大梁高手榜榜三,不是大梁八卦榜榜三。”
一欢揶揄我,“啧,还害羞。”
不是我害羞。
是陆璟怀他并不喜欢我,还觉得我恶心。
陆璟怀跟我告白完的次日,我酒醒后,思来想去,觉得还是应该好好跟他谈谈。
然后,就听见了他和他侍从的对话。
他的侍从问他,“大世子,你不会真的对九皇子动情了吧?”
陆璟怀一脸嫌恶,“你能不能不要大清早来倒我胃口?都不说赵祈年也是个男人,我没有他那种恶心变态的嗜好,你先告诉我,他哪点值得人喜欢?”
“你跟我一起在京城这些年,还没有见识过他阴暗的手段吗?我喜欢他图什么?图他年纪大?图他不洗澡?图他人变态?还是图他把我当狗一样圈养在他府上,可以给他当狗?”
侍从支支吾吾,“那大世子你……还跟他告白?”
陆璟怀恶狠狠淬了一口,“我不跟他告白,不满足他那恶心变态的癖好,太子殿下的人怎么进他的府邸,我们怎么回北境?赶紧让太子殿下的人过来,把赵祈年这些年贪污的证据拿了,他不身败名裂,难消我多年怨气。”
侍从:“……”
侍从:“是。”
一欢听完一阵嘘唏,“这你都没有打死陆璟怀,很难理解你们恋爱脑的迷惑行为,看来也真的是真爱。”
我给自己找补,“他当时是质子,我不能杀他。”
一欢呵呵,“质子个屁,当时他爹都死了,北境乱成一锅粥,陆璟怀死不死,除了你,没人在意。他家几个弟弟,巴不得他赶紧死在京城,别回去跟他们抢王位。”
我:“……”
一欢想了想,“信师姐的,既是真爱,告个白,吃不了亏,上不了当。这九五至尊的路,这见鬼的世道,谁知道什么时候说错一句话就死了呢。当年,我去西泽之前,我爹说,我再不成亲天天往外跑,他就打断我的腿。结果,他连打断我腿的机会都没有了,他当年还不如趁早打我一顿呢。”
一欢说着说着,长长叹了气,“而且,太子殿下现在手里握着十万私兵,我爹以前留下的那些亲信还不够他塞牙缝。”
我:“……”
我说:“师姐,如果这次败了……”
她打断我的话,“败了我就去陪我爹,胜了我就接着闯荡江湖。烂命一条,干就完了。”
13
如今,一欢一语成谶了。
一欢死后,我在陆璟怀的府上,颓废了很久。
成天不是在喝酒,就是去喝酒的路上。
直到冬至,北境下了场鹅毛大雪。
大概是节日,陆璟怀心情好,大清早来了我这里,问我想不想吃京城的汤圆,他可以勉为其难地让人给我做一顿。
我说:“不想。”
但京城鲜少有大雪,于是,我又跟陆璟怀说,我想去看雪。
陆璟怀眼皮都没抬一下,“雪有什么好看的,没有这个选项,你别逼我在最开心的时候扇你。”
我道:“你当年在我府上做质子的时候,我父皇不准质子出城,我都带着你出城去玩了。”
我加重语气,“还是每个月都有带你出去玩儿。”
陆璟怀:“……”
陆璟怀:“你想去哪里?”
“北境的边防线。”
陆璟怀虽然不愿意,最终还是强忍着想打死我的冲动,带我去了北境的边防城墙看雪。
皑皑白雪,银装素裹的北境边防更显宏伟。
陆璟怀站在城墙上,边回忆峥嵘岁月,边王婆卖瓜。
“我回北境时,我家的王位上坐着我二弟,但我只花了三天,就把他从王位上拉下来了。”
陆璟怀一脸傲娇地又指着城墙的另一端,“看到没,那里就是天山,便是在那个位置,我杀了北虞的将领,北虞的将领被我杀了后,北虞的国君亲自过来跟我谈判,说只要我举北境归于北虞,许我兵马大将军,掌北虞百万兵马,位极人臣。”
我好奇问他,“你怎么回答的?”
陆璟怀挑了挑眉,“我说,本王不但可以让北虞的边防线往后退五十里,本王还可以踏平北虞,不服来战。”
我:“……”
有被威胁到。
但不知是一欢来北境前的那些话影响了我,还是大雪里陆璟怀傲娇的神色太过耀眼。
这一瞬间,我开始有些控制不住自己长出来的恋爱脑。突然想在最美的边境城墙上跟最俊的边境王爷说一句,喜欢他。
然,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开口,怎么开口,欲言又止时,一士兵十万火急地过来了。
那兵就地一跪,“王爷,京城那边传来的消息,太子殿下打算在年节时,对陛下动手。”
我:“?”
我大哥疯了?
哦,不是我大哥疯了,是不久前,我父皇脑子不知道怎么抽了,生出了想换太子的念头。
那兵又道:“也不是陛下脑子抽了,是陛下发现了太子殿下的私兵。所以,陛下打算改立没有实权的十四皇子为太子,保自己晚年无虞。”
我:“……”
啧,朝令夕改的报应来了吧。
而在我暗骂我父皇时,陆璟怀抬头看了看天色,“点兵,今晚出发去京城,救驾。”
我:“!”
我终于知道这逼今天为什么这么高兴了,敢情不是因为过节。
而是他终于有理由出兵攻打京城了。
难怪陆璟怀这段时间这么淡定,就等着我父皇跟我大哥父子相残呢。
或者,我父皇会发现我大哥的私兵,都是陆璟怀的手笔。
当晚,陆璟怀冒着风雪开始赶路。
我被他一起给拎上了,因为我手里有燕帅以前留下的亲信,可以替他破开皇宫的大门。
陆璟怀:“九殿下,最开始不是你邀请我干这一票的吗?现在我同意跟你一起干一票了,开心吗?”
我:“……”
陆璟怀带着我快马加鞭,星夜兼程,终于堪堪在年节前三天回到了京城。
据说我父皇已经是昏迷不醒的状态了,朝政现在由我大哥把控。
我大哥十分听劝,今年年节不光禁了烟花,还禁了娱乐活动,连往年这时已经开始堵船的护城河上,都空无一船。
皇宫的北门更是被守得如铜墙铁壁,别说皇宫的北门,连京城的四个大门都如同铜墙铁壁。
禁卫军的副统领也已经被他撤掉了。
京城的百姓更是人人自危,闭门谢客,昭彰着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。
为了不打草惊蛇,陆璟怀并没有直接入城。而是在城外,我以前经常带着他打猎的君山行宫休整。
打算休息三天后,直接让我大哥过不了这个年。
君山离皇城不远,站在山顶,能一眼看见皇城里的情况。
陆璟怀对着皇宫的方向跟我指点江山,“陛下卧床,今年的国宴取消,说是让所有大臣在陛下的养心殿一起跟陛下吃素祈福,但真实目的是太子殿下想携群臣一起逼陛下退位。”
陆璟怀指了指皇宫的一处,“那里便是陛下的养心殿,从北门进是最近的,但是太子殿下的兵都在北门,不好进。只能退而求其次从东门进去了,东门是陛下的禁卫军,禁卫军在不确定谁输谁赢的情况下,不会太拼命。加上禁卫军里还有三成刷成就的富家子弟,绣花枕头,完全不是我北境铁骑的对手,应该能在半个时辰内就结束战斗,完美。”
他“啧”了一声,“唯一的遗憾是,你打算顺手打劫北门附近富豪的事儿怕是得泡汤。”
我点头,那确实挺遗憾。
只是,我望着陆璟怀如今意气风发的模样,偶尔会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。
时间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前。
我带着他在君山打猎。
他因为好久不出门,欢快地在山上撒欢。
也是这个位置,我席地而坐,他跑累后靠在我的肩膀上,跟我一起岁月静好地俯览皇城。
困了,直接迷迷糊糊在我身边睡着,睡醒,又迷迷糊糊地唤我一声“九殿下。”
哪里像现在,连一根头发丝都彰显着王八……不是,霸王气魄。
许是我想得太过入神。
是以,我错过了身后,一抹悄无声息的影子,来了又走。
转眼,年节,我跟陆璟怀一起在行宫的院子里喝茶时,陆璟怀突然侧头问我,“九殿下,在北境的时候,你想跟我说什么来着?”
我:“?”
他:“就是那天在北境的边境城墙上,你吞回去的话是什么?”
我:“……”
我那时恋爱脑发作,想跟他说一句喜欢。
但我道:“没什么,想奉承你厉害来着。”
陆璟怀挑眉,“真只是想夸我厉害?”
“嗯。”
陆璟怀突然朝我挨近了些,肩膀抵着我的肩膀,目光灼灼地看着我,“赵祈年,你知道吗?你说谎的时候,会下意识地垂眸。”
我:“……”
我心说,你莫挨我这么近,不然,我老觉得手里的茶是酒,上脸。
我正要说话,他放下手里的茶杯,手暧昧地贴在我的脸上,“你的脸怎么这么烫?不会是发烧了吧。”
我刚想往后退,陆璟怀另一只手搂住了我的腰,更暧昧了。
我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快了两拍。
须臾,我正欲推开他,他搂住我腰的手,从我腰间摸到了一块腰牌,继而,快、狠、准地一把将腰牌扯走了。
人也跟着站起来,退了几步,“赵祈年,你都三十岁了,怎么还是这么好骗。还净玩儿我玩儿剩下的,这茶里的噬魂香都快熏我脸上了,还想我上当。”
我:“……”
他朝我一笑,“今晚的『救驾』行动,你就别参加了,我怕你是真的去救驾。”
陆璟怀说完,扬长而去。
只留下他的一队侍卫守着我,带头的是王侍卫。
王侍卫又用看智障的眼神看我,“九殿下,别人是吃一堑长一智,你怎么吃一堑,吃一堑,再吃一堑啊?都跟你说了,我家王爷不喜欢你,你还想用美人计。”
我:“……”
我白了眼王侍卫,气狠了连自己都骂,“我恋爱脑呗,还能为什么。”
王侍卫:“……”
不过,这也是实话。
如果不是我恋爱脑,他家王爷来京城的第一天就该死了,哪里还有今天。
14
年少的陆璟怀跟个傻子一样,欢快地来了京城。
根本没想过,京城是他爹为他选好的葬身地。
陆老王爷那时候野心勃勃,想出北境,却一直找不到理由。我父皇脑子有坑,为了压下陆老王爷想出北境的念头,喊陆老王爷把儿子送来京城。
陆老王爷估计兴奋的好几晚没睡,赶紧就火急火燎地把陆璟怀送来京城了。
跟陆璟怀一起来的,还有陆老王爷的杀手,就等着陆璟怀一入京城,便好直接杀了陆璟怀,再以“为儿子讨要说法”的由头,开始搞叛乱。
用一个儿子换自己师出有名,陆老王爷觉得很划算,反正他儿子多,死的起。
我的人来报,说陆璟怀甫入京城,陆老王爷的杀手就按耐不住,想对他下手。
问我,管不管?
彼时,燕帅已死了六年。
这要是不管,大梁可能直接陷入战乱。
刚好我那时正在琼玉阁跟好友喝茶,好友顺着我的人说得方向,往阁楼外看了眼,问:“便是那个少年?”
我看过去,不远处陆璟怀一袭青衫,跟他的侍从道:“听说九皇子学富五车,文武双全,他会不会嫌弃我啊?”
陆璟怀笑容明媚,清越的声音里还带着些忐忑。
我道:“少年如玉,死了可惜,管吧。”
就此把陆璟怀虏到我的府上。
一欢其实不太乐意我管这件事儿。
不单单因为她是燕帅唯一的女儿,希望我父皇快点完蛋。主要是她怕我管了陆璟怀,会招惹很多不必要的麻烦,死在这些麻烦中。
用她的话就是,“你死了,我养不起我爹留下的那些老弱病残。”
一欢也担忧的没错,陆璟怀确实是个麻烦。
陆老王爷一直寻着机会,要把陆璟怀摁死在京城,即使我明明白白地跟他说,他爹想杀他,他也不愿意相信,一直对他很好的父亲,会杀他。
试图寻机会出我的府邸回北境。
结果就是,他真出了我的府邸,他爹的人立马对他下杀手。
我把他救回来,他也认为是我在演他,梗着脖子跟我叫嚣,“九殿下,你休要骗我!”
直到半年多后,他把求救信送到了北境,才死了心。
时至今日,我都记得,他收到他在北境的亲信给他回信的那个晚上,半夜醉酒后,一个人坐在我院子的角落里哭。
我被他的动静吵醒,起来就见前十五年顺风顺水的小世子,因为信仰崩塌,把自己哭成了个傻逼。
见到我,他愤怒地质问我,“赵祈年,为什么?为什么我最亲的亲人,要杀我?为什么我最崇拜的你,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?”
我:“……”
我有那么点起床气在身上,他还迁怒我,我顿时就不开心了,给他撅了回去,“你才是废物,你全家都是废物。”
他喝多了,不管我骂不骂他,不管不顾地先在我这里把自己的委屈宣泄了出来,“赵祈年,你不知道,我来京城之前,真的很喜欢你,很崇拜你的啊。惊才绝艳,武艺高强,年少有为,都是你的标签,你怎么能是个废物呢?”
我无语地把他从角落里拉起来,白了他一眼,“怎么,滤镜碎了,你就要回踩?”
陆璟怀被我拉起来后,定定地看着我,好半晌,委委屈屈再道:“那还不准我抱怨两句吗?”
我被他气笑了,但见他哭得委屈,才忍下了想继续骂他的冲动。
长长叹了口气,安慰他,“你在我府上安心做个废物,以后,我护着你,好不好?”
他吸了吸鼻子,好一会儿才说:“那你说话算话。”
我点头。
他扑进我的怀里,又把自己哭成了个傻逼。
我:“……”
此后,他时不时就往我院子跑。
但我说大话了。
那时的我,自己都是靶子,我大哥天天引导我几个哥哥跟我找茬。
我在跟我三哥互掐的时候,我三哥见在朝堂上扳不倒我,缺了大德的试图从作风和私德上下手。
给我下药。
然后,下到了那段时间天天往我院子跑的陆璟怀身上。
我看着陆璟怀用匕首划破自己的手腕,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时,气得血往脑门上冲。
于是,我直接掀摊子,不跟我三哥玩儿了,让一欢摸了我三哥的脑袋。
一欢对于杀我几个哥哥这件事儿,格外积极,“师弟,早这么干不就好了。你放心,师姐做事,鬼都看不出。”
她做事确实鬼都看不出。
她手里有武艺高强,曾跟着燕帅南征北战,在燕帅自尽后,因为对朝堂心灰意冷,也怕我父皇丧心病狂,继续清理他们,而归隐田园的几千将士。
别说只是摸掉我三哥的脑袋,便是要摸掉我父皇的脑袋,都能勉力一试。
我三哥死后,我大哥开始针对我。
陆璟怀问我,“九殿下,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?”
我说,没有,我跟我大哥本来就水火不容。
可他还是觉得他欠我一个救命之恩,生怕我大哥哪天来摸我的脑袋,每天刻苦练武,说我那么废物,要保护我。
一欢听笑了,“讲笑话吧,一个排行榜都没上的人,说要保护排行榜前十的人。”
我瞪一欢。
一欢一脸“懂了”的表情,“知道,知道,你的小孩儿现在正值信仰崩塌,不能再被打击了。明儿就帮你请我爹以前的军师出山,行了吧。”
到这里,我都是想着,请燕帅以前的军师来教陆璟怀排兵布阵的同时,跟他讲一讲家国大义。
我想利用他完成祖上以前想干的事儿,让他以北境世子爷的身份,将来回北境,帮我除掉北境四个藩王,改郡县制。
陆璟怀也确实很努力,短短几年时间,连燕帅的军师都对他夸赞不绝。
是从什么时候,我对陆璟怀的感情开始变了的呢?
我也记不清了。
或是某次他对着我院子的桃树感叹,说他以前住的院子里有很多杏树,杏花落满地,可美了。
我看着他颇有些落寞的神色,想,小孩儿就这么简单的愿望,满足他。
一欢说:“这不要钱的吗?不准。”
我掏出五百两,“其他归你。”
一欢改口,“哄小孩儿的钱,咱还是有的。”
数月后,杏花落满地的时候,陆璟怀踏着满地的杏花目光灼灼地看向我笑时,我倏觉杏树下那个红衣少年,明艳的惊心动魄。
或是我带着他出城打猎,练箭术,被突然蹿出来的野猪攻击,陆璟怀连自己的安危都顾不上,飞身朝我扑来,一刀斩了攻击我的野猪后,慌乱地看着我,“九殿下,你没事吧。”
回去后,一欢又调侃我,“这招装柔弱用的好,陆小世子现在还在手发抖,半夜发奋图强。”
我过去看他,就见他真还在练刀。
我望着在月色下舞刀的少年,倏觉得心口有些暖。
或是他十八岁生辰,我给他送的美人里出了刺客,他气得要死,跟我冷战,又忍不住想在我面前刷存在感。
于是,每天冷着脸从我面前故意路过,见我是个榆木脑袋,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。
又在某个半夜的时候,故意醉酒演我,醉眼熏熏地跟我哭,“赵祈年,我不要你给我送的美人,我要你。”
我:“……”
我惊呆了,却也觉得,好像没有那么难以接受,还因为他没有接受那些美人还隐晦地生出了几分欢愉。
抑或是,从陆璟怀最初入京城那天,他那个明媚的笑,就入了我的眼。
我唯一记得清楚的是,他离京前,将我抵在椅子上跟我告白的那个晚上。
我望着神色执拗的他,听着他说喜欢我,原本掐在他后脖颈上的手,怎么也提不起力气将他掀翻在地。
心跳还一拍快过一拍。
他见我不应他的告白,亲在我的唇上,近乎卑微地又道:“赵祈年,我知道你护着我,对我这么好,是想要北境。你答应我,我就把北境打下来给你做聘礼,好不好?”
我没说好,或者不好。
只是任由他的吻从我的唇一路往下游走。
几个月后,我把我养的私兵,连同我这些年存下来的钱全给了他,让他无后顾之忧地回北境,收拾北境几个藩王,在北境称王。
陆璟怀走后,我思念成灾,夜不能寐,生怕他死在北境,突然便有些后悔。
甚至负气想,这江山,反正也是破破烂烂的,让它继续烂下去又何妨,为何要赌上我最爱的那个人的性命,去博这一场。
却不想,他全是演我的。
淦!
15
眼下,王侍卫被我几句自嘲给噎住了,好一会儿没说话。
我看着他,越看越来气,迁怒他,“愣着干嘛?你再不对我动手,可就没机会了。”
王侍卫:“……”
王侍卫肉眼可见地慌了,“……你知道?”
“知道什么?”
我问:“知道你是我大哥的人吗?你不一直都是我大哥的人吗?”
王侍卫的表情狰狞了,随即,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,连我大哥交代他刺杀我的事儿都顾不上了,便往门外跑。
刚到门口,被一欢拿刀给逼了回来。
王侍卫跟见鬼了一样,“你不是死了吗?”
一欢脾气暴躁,“你才死了,你全家都死了!”
就是,我家师姐可是高手,北境几个小兵还不够她一只手打。
要不是为了回京城挑拨我大哥跟我父皇父子相残,怎么可能“死”在北境几个小兵手里。
王侍卫:“……”
王侍卫想叫他身后的侍卫帮忙,回头却见那一队的侍卫全倒下了。
啧,陆璟怀都提醒过他,煮的茶里噬魂香都熏脸上了,也不知道上心,就这点眼力见,观察力,是怎么有胆子做间谍的。
我委实没忍住,好奇问他,“你家王爷对你不好吗?还是我大哥承诺了你什么?你要背刺你家王爷。”
王侍卫:“……”
大概是见大势已去,王侍卫不装了,“好个屁!”
他絮絮叨叨骂了一堆,我大概听明白了。
王家原本是北境的贵族,他给陆璟怀做侍从,原是想讨好陆老王爷来着,结果跟陆璟怀一起被送来了京城。
他有怨气。
让他怨气更重的是,明明是他帮陆璟怀逃离了京城。可是陆璟怀在北境都称王了,却不愿意提拔他。
而刚好,我大哥许诺他,等将来我大哥称帝,就让他取陆璟怀而代之。
这确实能理解,换我,我也背刺陆璟怀,那毕竟是整个北境的权力之巅啊。
只是——
我问他,“有没有可能,你把因果关系给搞反了,你当年能跟我大哥勾搭上,是我放水了?”
王侍卫:“?”
开玩笑,他真当“只手遮天”这四个字没有含金量的啊。
王侍卫呆住了,“你……你自己搞垮自己?”
我点头,“对啊。”
不然,我的私兵以及燕帅以前的亲信怎么能在我父皇的眼皮子底下入北境,去收拾北境四个藩王的同时,还不被我父皇怀疑我想造反,提前收拾我。
王侍卫被院子的噬魂香熏的一屁股坐在地上,“……恋爱脑原来是王爷。”
确实,他家那个恋爱脑王爷这会儿帮我去收拾我大哥了。
可惜,他来不及通风报信了,还因为他给我大哥的错误信息,导致我大哥撤了禁卫军里唯一对他死忠的心腹,还把自己的私兵重点放东门去了。
果不其然,等我处理完王侍卫,以及王侍卫手下我大哥的人后,就听见山下传来了战鼓声。
我朝下望去,便见陆璟怀的兵已经入了皇城,半个时辰后,又自皇宫的北门入了皇宫。
我拎上北门几个富豪的家眷赶到时,我大哥已经被陆璟怀逼得只能狼狈地死守父皇的养心殿。
朝臣们鲜少见过这种场面,各个吓得跪在养心殿门口瑟瑟发抖。
我刚到,就听见我大哥的骂娘声,“陆王爷,我们不是约定好,互不侵犯吗?你缘何出尔反尔!”
我将王侍卫的人头给我大哥扔了过去,并答道:“因为我不讲信用。”
我大哥:“……”
我大哥猛地抬头看我,“赵祈年,你没死。”
“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儿,”我道:“你跟谁谈条件不好,非要跟我这种泼皮无赖谈条件,还指望我遵守约定,可能吗?”
我大哥:“……”
我大哥终于反应过来,“难怪父皇当年没有找到你的私兵,难怪当年你贪污了那么多,抄家的时候,府上竟然一文钱都没有。”
那可不,打仗不要兵不要钱的啊。
但我大哥约莫是不服气,或者想威胁我,道:“赵祈年,父皇还没死呢,你竟公然造反?你不怕将来背上弑父的罪名,被史官戳脊梁骨吗?”
我:“?”
说得好像他不想造反一样。
明明是大家都想造反,就看谁手里的兵更强,他竟然还能找到道德的制高点,就离谱。
不过我心情好,愿意回答他,“大哥,活着才有机会逼迫史官在史书上乱写。”
我大哥:“……”
他那个气,“赵祈年,你真以为你有陆璟怀,就能在皇宫除掉我吗?你也不想想,你已经离开京城半年之久,宫内全是孤的人。”
确实。
养心殿外还有我大哥收买的,我父皇的禁卫军的人。那三成的富家子弟,几乎都跟我大哥有关系。不然,我大哥没那个狗胆,敢在父皇才病重就谋他的反。
我大哥真要跟我鱼死网破,我俩三七开。
他三,我七。
毕竟,他有三成绣花枕头。
但我在他要跟我鱼死网破前,指了指养心殿外,北门几个富豪的家眷,对那三成绣花枕头们道:“权是天家的,家人是自己的,想清楚了再动手。”
我大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,“赵祈年,你敢不敢更卑鄙。”
敢啊。
我朝着养心殿里喊了一声,“太子殿下谋反了,护驾!”
喊完,我刚要上前给我大哥一刀,一欢摁住了我,“九殿下,让我先报个仇。”
她话音刚落,手里的刀飞了出去。
一刀封喉。
我:“……”
我大哥死后,我父皇的侍卫识时务地放下了手里的武器。
养心殿前,换成了陆璟怀,和陆璟怀的兵。
我顺利进了养心殿。
殿里,父皇已经行将就木。
他床边燃烧着的香薰里夹杂着淡淡的药草香,如果我没有记错,这药草香,属于慢性毒药,太医院人人都知道。
可见父皇有多不得人心。
他见到我,秽浊的眸子亮了一下,“老九,你大哥要杀朕。”
我道:“儿臣救驾来迟,但父皇放心,大哥已经死了。”
父皇不敢置信地缓缓抬头,朝门外看了一眼,“陆璟怀跟你一起回来了。”
我点头,“您不是让儿臣去北境上演美人计,兵不血刃地解决北境的隐患吗?陆王爷说了,他愿意将北境改郡县制,但他要兵马大将军的位置。”
父皇亮起来的眸子,又黯淡了下去,“……你是回来逼宫的,不,你从半年多前就计划谋反了,陆璟怀当时带兵入离北是你的旨意!”
我:“……”
我道:“父子一场,大家心里明白就好,说出来不好听,可能我还得弑父,我会有心理压力。”
我问:“父皇,还能提笔写让位诏书吗?不能的话,儿臣可以帮忙代笔,自家人,不收费。”
父皇:“……”
好一会儿,父皇从枕头下拿出了玉玺。
翌日,父皇去了城外养身体,我登基。
尾声
半月后,我肃清完朝堂,才惊觉,陆璟怀自坐上兵马大将军的位置后,便去了京郊大营练兵,一直都没有来宫里找我。
我对着镜子照了又照,难道是我美色衰退,他不爱了?
一欢白了我一眼,“陛下,你是不是忘了告白,陆璟怀在京郊大营快把兵都练吐了。”
我:“……”
我告白了的啊。
一欢:“?”
一欢:“你怎么告白的?”
当时我被陆璟怀“软禁”在他的府上。
闲着也是闲着,来都来了,我就想着完成一下父皇给我的 KPI,不能只有美人没有计不是,顺便再告个白。
于是,我就趁着王侍卫休假,喝了点假酒后,对他家王爷动手动脚。
结果,陆璟怀不从。
他不从!
他以前强吻我的时候,我都没反抗。
我那个气。
所以,我阴阳怪气,“陆王爷是不是不喜欢我了?我就知道,北境和北虞的狐狸精比我好看,比我会哄人。难怪我来北境第一天问你的时候,你不但不答,还把刀扔我脸上。”
我开始跟他翻旧账,“哦,对,陆王爷还嫌弃我年纪大,不洗澡,是个心理阴暗的变态。”
陆璟怀:“……”
陆璟怀顿时就急了,“你明明知道,我那些话是故意说给王侍卫听的。”
我那会儿欲求不满……不是,我那会儿正生气呢,管他那些话是说给谁听的。反正入了我的耳,那就是说给我听的。
我更气了。
陆璟怀更急了。
他摁住我,“赵祈年,你知道的,我从十五岁喜欢你,一直到现在,从来就没有变过。除了你,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入我的眼。”
然后,他就开始一直叭叭。
他说,他还没有去京城之前,就已经知道我的名号了。
因为我师傅他老人家被朝堂排挤后,干脆去云游四方了。
云游到北境的时候,遇见了陆璟怀,然后跟陆璟怀提了一嘴我的名号。
我师傅从来都不说学生“你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”这类的话。他口里,他的学生永远都是最好的。
我师傅这一夸,陆璟怀信了,所以满怀憧憬地来了京城找我。
然后他心态崩了。
全他妈是骗人的。
他要回北境。
结果,北境他也回不去了,他父亲没打算让他活。
陆璟怀:“其实,我来京城的第三天就知道我父亲要杀我了。”
因为他到京城的第三天,成功从我府上跑出去了。
然后,遇上他父亲的杀手,人还是被下朝后刚好遇见他被刺杀的我给救回来的。
他好歹是北境的世子爷,自家的杀手还是认识的。
我怒了,“那你当年还梗着脖子说我演你。”
陆璟怀理不直气也壮,“我当时身心受创,一时难以接受啊。这你都看不出来,果然不聪明。”
我:“……”
漂亮,他还倒打一耙。
我问:“然后呢?”
然后陆璟怀就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在装废物,毕竟,我救他时的身手,不像是个废物。
那身手,甩当时的他,不止十八条街。
我嘴角抽了抽,“你收到你亲信回信的那晚,可不是这么说的。”
陆璟怀:“……”
陆璟怀支支吾吾,“有没有可能,那次是我在演你。”
我:“?”
陆璟怀看着我,“赵祈年,我拿到的那封信,字迹虽然是我亲信的,但真的是我亲信写给我的那封吗?”
我:“……”
不是。
是我仿写的。
他在北境的亲信,给他的回信,内容太过于残酷,我不忍心让他看见。
他的亲信回他,陆老王爷在他离开北境后的第二天,便清理了他在北境的势力,当他已经死了。又因他母亲早年就没了,他父亲为了他母族的权势,顺手清理了他母族的势力。
他亲信说完,劝他,别回北境。
“一欢姐是先把我亲信的回信给我看了,再封回去拿给你的。她说,让我识时务点,再给你惹麻烦,她就让我真死在京城。反正她反社会人格,不介意这天下更乱。”
陆璟怀道:“然后,才是你半夜挑灯仿我亲信的字迹,句句斟酌给我的回信。那晚,我就站在你门外,看着你的影子在灯光下,扔了一百零五张废纸后,你生气地说,『妈的,不然就实话跟他说,不行打他一顿。』”
“可最终,你又抄起了一百零六张,自言自语,『算了,他还小,用爱感化,别长成反社会人格了。』”
“我就是在那时爱上你的。”
我:“……”
陆璟怀:“我人生最至暗的时刻,是你哄着我过来的,是你拍着我的背,说会护着我,也真的护了我十年,你还那么好看,我如何还看得上其他人。别说北境和北虞给我送来的美人,便是天上的谪仙,我也看不上。”
他顿了顿,“赵祈年,你想要的,只要我有,只要你要,或者是你要我的命,我也能眼都不眨地给你。”
我:“……”
确实,他父亲病死时,他知道了我想要北境,他便想回北境,帮我把北境打下来。
为此,还跟我闹了很大一通脾气。
但那时,我手里的钱没存够, 怕他在北境打仗没钱。
等我存够钱, 他在北境为我出生入死了三年,废掉了北境四个藩王, 挡下了想浑水摸鱼的北虞。受了满身的伤, 却从未跟我抱怨过半句。
突……突然觉得自己理亏。
于是, 我愧疚地亲了亲他。
一欢听完,点评,“也就是说,你一个平 A,陆璟怀交了大招和所有技能。”
我点头, “差不多吧。”
一欢问我,“然后呢?”
我道:“然后, 我就完成了我去北境之前父皇给我的 KPI,但这部分的内容不能讲。”
一欢:“……”
一欢嘴角抽了抽,“什么鬼, 我是问你,你的告白呢?你叭叭了这一堆, 哪一句有你的告白?”
我:“……”
我:“……忘了,好像真没有。”
一欢被我气笑了,“师弟,师姐今天来,是来通知你,师姐从今天开始,就要闯荡江湖去了。如果因为你不会说话, 陆璟怀哪天对你动了杀心,师姐帮不到你了。”
“再见吧,有嘴不会用的混蛋玩意儿。”
我:“……”
我听劝, 送完一欢出城门,火急火燎去了京郊大营。
大营里, 陆璟怀刚练完兵。
见到我, 规规矩矩地叫我, “陛下。”
我不想跟他规规矩矩。
我道:“陆璟怀, 我喜欢你。”
陆璟怀:“……”
陆璟怀猛地抬头,好一会儿, 他不确定地问:“赵祈年, 你说什么?”
我重复, “我说,我喜欢你,赵祈年喜欢陆璟怀,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了。”
陆璟怀在我说完后, 突然红了眼眶。
我:“……”
啧, 怎么都做到兵马大将军了,还是那么爱哭,还得要我哄。
但没关系, 哄他我熟练,这活儿我以前干了七年。
我伸手,“要拥抱吗?”
他愣了须臾,不知道想起了什么, 突然一把将我拽进了他的房间。
我这才发现,他身后跟着无数的兵。
我:“……”
漂亮,他的脸面全没了。